【楼诚】回首
关键词：【清明】
很多年以后。
这年清明还真的是雨纷纷。阿诚和明楼一起来到墓园看望他们的大姐明镜。
他们在大姐墓前徐徐诉说着这一年的生活，就像大姐还在的时候一样，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了。
两人起身回程，路过一处墓碑的时候，明楼停了下来，看着上面的名字，陷入了思绪。
阿诚在明楼身边站了半晌，突然开口问道：“大哥，你以前每次来都避过这儿，今天倒停了下来。你倒说说，现在对汪曼春是什么感觉？”
明楼看了阿诚一眼，把伞往阿诚那边推了推：“怎么问这个问题？”
阿诚笑了笑：“别想多了，就是问问。”
明楼沉默了一会儿，说：“人死如灯灭，也谈不上什么强烈的感情了。我只是有点儿可惜……”
“当年情势紧急，没能好好安葬她。”阿诚接道。
明楼不语。
阿诚似乎也陷入了沉思，自说道：“我还记得当年她有多漂亮…… 当时你和她在一起，走在校园里，没有人觉得你们不般配。你不知道，那时我经常从后面看着你们的背影，羡慕得不得了。”
明楼温柔地看着阿诚，眼神好像在轻轻抚摸他被打湿的头发。
阿诚恍若不觉，接着说：“可是后来你们还是被大姐拆散了，当时你们那个苦命鸳鸯的样子啊……我都哭了。”
明楼笑着摇摇头：“其实没有大姐，我们也走不下去的。”
阿诚沉默了一下，说：“大姐有一次跟我说过一件事儿，她说当年明家和汪家还交好的时候，她还是学生。有一次她去汪家做客，当时汪曼春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，长得特别可爱，大姐很喜欢她，就陪着她看她摆弄她养的一盒蚕宝宝。”
“当时汪曼春看着很喜欢那盒蚕宝宝的样子，她还问大姐：‘姐姐，你说蚕宝宝身体里面是什么啊？是空的吗？’大姐说她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汪曼春的了，只记得她玩着玩着就突然拿起旁边过家家的一只针管，把针头扎进蚕宝宝的身体里，把水注了进去，那只蚕宝宝当时就死了。”
“大姐说她当时惊呆了，浑身都凉了……她说她忘不了当时汪曼春的那张小脸，那么天真美丽，又那么残忍…… 那以后大姐就对这个女孩充满了怀疑，甚至是一种恐惧。以至于她长大了以后，大姐也一直不喜欢她，觉得她本性不好。大姐一直没跟你说过，她说虽然你们分手了，也分道扬镳了，可总不忍心告诉你，但她还是不放心，所以告诉了我。”
明楼觉得心痛。心痛大姐对他的爱护。大姐总是嘴上数落他，可是她总是在这样细微之处关心着他的感受，这才是家人的了解，无与伦比。
清明时节雨，凭吊的也许不只是亲情，明楼在这雨中突然思绪良多。
明楼已年过半百。他杀伐半生，历经沧桑，早已心如坚石；可回首往事，他还是难抑不平之气。他和阿诚处在那种位置，都目睹过与生俱来的最复杂的人性：王天风，于曼丽，汪曼春，梁仲春…… 凛冽殉国的志士背负骂名，狼狈末路的奸佞反倒死得爽快！
他们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，可被战争撕裂的伤疤却需要几代人去努力治愈。战争不是导致人性泯丧的根源，战争只是借口，人自己才是。人之初，善恶难辨。
他和阿诚是看不到伤口愈合的这一天了，可欣慰的是善良的人，关心自己的人始终在身边。
“阿诚，我老了，近来对年轻时候的事颇多悔悟…… 汪曼春…她虽叛国为贼，可是在感情上，我终究是对不起她多些……”
“对国家，我无愧于一个中国人，但……”
阿诚陪着明楼慢慢走下阶梯，往墓园的出口走去，此时面无表情打断道：“你我大节无亏，小处难全。大哥，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是我去做的，要报应，也是在我身上。”
明楼笑了起来，责备地拍了拍阿诚的脸颊：“瞎说什么！”手上移，摸了摸阿诚的头发，顺着滑下来，抚过脸颊，脖颈，肩膀，最后搂过阿诚的肩膀，共撑着一把伞，继续往回走着，声音渐行渐远。
“阿诚，还好有你在我身边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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